2025年12月10日至11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京召开，总结2025年经济工作，分析当前经济形势，部署2026年经济工作。
核心观点
2026年是“十五五”规划开局之年，做好明年的经济工作，对于实现“十五五”规划良好开局、奠定未来五年发展基础至关重要。本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承前启后的关键节点召开，全面部署明年经济工作的总体要求、政策取向和重点任务，意义重大。
财政：更加积极
会议提出“继续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财政政策主基调延续“更加积极”，为2008年以来连续18年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
总体上，财政政策空间充足。从负债率看，根据IMF统计数据，2024年末国家平均政府负债率，日本236.7%、意大利135.3%、美国120.8%、法国113.1%、加拿大110.8%、英国101.3%、巴西87.3%、印度81.3%、德国63.9%。根据IMF2025年4月发布的报告，G20国家平均政府负债率118.2%，G7国家平均政府负债率123.2%。截至2024年末，我国政府全口径债务总额为92.6万亿元，政府负债率为68.7%，显著低于主要经济体和新兴市场国家。从偿债能力看，我国债务主要用于资本性支出，建设了一大批交通、水利、能源等项目，对应着大量优质资产。同时，根据《2024年度国有资产管理情况综合报告》，2024年末全国国有企业净资产141万亿元、国有金融企业净资产52万亿元、行政事业性国有净资产55万亿元，有效筑牢了债务安全“防护堤”。
保持必要的财政赤字。财政赤字反映财政扩张的强度。不同于欧美国家赤字“消耗性”特征，中国财政赤字具有“建设性”和“生产性”特质，适度提高财政赤字水平有利于充分发挥财政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能力，提升经济发展的质量和潜力。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赤字率常年保持在3%以下，为了有效应对各种冲击挑战， 近些年才有所突破。2020年、2021年超过了3%，2023年初预算安排时是3%，10月增发国债后才达到3.8%，2024年仍按3%安排，2025年安排为4%左右。国际对比看，中国赤字率仍不高。比如美国，1980-2024年这45年美国联邦政府财政赤字率均值为3.8%。再如日本，根据IMF测算，1980-2024年这45年的赤字率均值4.2%。即使是恪守财政纪律典范的德国，面对1995-2005年间经济乏力，这11年平均赤字率为3.5%。
保持必要的债务总规模。债务管理是现代国家治理的重要内容，合理扩张的债务能够充实财政资源，在保证必要财政支出强度外，还能通过公共投资、消费补贴、社会福利支出等方式加大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力度，增强财政政策灵活性。
优化财政支出结构。新中国成立以来，财政承载着不同历史时期赋予的艰巨使命，涵盖了从经济建设到民生保障的广泛领域，支出规模不断扩大、结构逐步优化。未来财政将继续从过去的生产建设型财政向民生财政转型，集中财力保障国家重大战略任务，投资于人、服务民生。“十四五”时期，全国一般公共预算安排教育支出20.5万亿元，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19.6万亿元，卫生健康支出10.6万亿元，住房保障支出4万亿元，加上其他领域支出，财政民生投入近100万亿元，财政政策民生导向鲜明。
更加注重增强财政可持续性。会议提出“加强财政科学管理”，原因有三：一是防范化解地方隐性债务风险，会议强调“不得违规新增隐性债务”。二是财政资金要花在“刀刃”上，“十五五”时期财政需要围绕国家制定的重大目标、重大战略和重大举措，加强财政资金保障和财政政策支持。三是要为应对可能出现的冲击挑战，预留充足政策空间。
货币：灵活高效
总量层面，降准降息仍有空间。货币政策延续“适度宽松”总体基调，会议提及要“灵活高效运用降准降息等多种政策工具，保持流动性充裕”，说明货币政策将保持高度机动性，针对各类突发情况快速响应。一是美联储进入降息通道，打开国内政策空间。美联储2025年累计降息3次、总计75BP，当前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为3.50%-3.75%。2025年12月美联储点阵图显示，2026年和2027年各有一次25个基点的降息。二是稳增长、稳物价、稳地产仍需货币政策支持。会议提及“把促进经济稳定增长、物价合理回升作为货币政策的重要考量”，今年11月CPI同比上涨0.7%、PPI同比-2.2%，物价回升动能有待进一步加强。此外，降息对稳定房地产市场至关重要，截至今年9月新发放个人住房贷款加权平均利率3.06%，较2011年12月高点7.62%下降约4.56个百分点。
结构层面，聚焦消费、科技创新、中小微企业等重点领域。今年5月，5000亿元服务消费与养老再贷款、科技创新债券风险分担工具出台，同时新增科技创新和技术改造再贷款额度和支农支小再贷款额度各3000亿元，有力提振了市场信心。2025年三季度末，支持做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余额3.9万亿元。明年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仍有充足发力空间，既有存量工具的优化落实、也可能有增量工具进一步出台，更精准支持实体经济关键环节。
内需：持续扩大
对于明年经济工作重点任务，会议提出八个“坚持”。其中，“坚持内需主导”居于首位，会议通稿4次提及“内需”，凸显其重要程度。
扩大内需事关经济发展与安全。当前，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不稳定、不确定、难预料因素明显增多。面对复杂严峻的外部环境，坚定扩大内需，以自身的稳定发展有效应对外部风险挑战，是应对国际环境深刻变化的必然要求。
内需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和稳定锚。2013-2024年我国经济保持了年均6.1%的增长，内需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达93.1%，其中最终消费支出和资本形成总额的平均贡献率分别为55%和38.1%，消费的基础作用和投资的关键作用进一步发挥。
继续提振消费。今年前三个季度，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贡献率达53.5%、拉动 GDP 增长2.8个百分点。提振消费是应对外部环境变化、激发经济内生动力、畅通国内大循环、提升经济发展自主性与韧性、提高居民生活品质的关键。2024年中国居民消费占GDP比重为39.9%，而2023年中等收入国家为52%，高收入国家为59%，世界均值为56%，中国居民消费率显著低于全球主要经济体，总量上仍有较大潜力空间。明年将通过深入实施提振消费专项行动、促进城乡居民增收、扩大优质产品服务供给、优化“两新”政策、清理消费领域不合理限制措施、释放服务消费潜力等举措继续提振消费。
推动投资止跌回稳。作为经济增长“三驾马车”之一，扩大有效投资能显著增强发展的主动性。2007-2024年，中国资本形成率连续18年维持在40%以上。2025年前三季度，资本形成对经济增长累计贡献率为17.5%，拉动GDP增长0.9个百分点。从未来发展看，我国拥有14亿多人口、4亿多中等收入群体，是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居民衣食住行和精神文化需求潜力大，短板领域、薄弱环节、新兴技术新领域新赛道投资、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建设等还有很大空间。从具体政策举措看，会议明确提出明年“适当增加中央预算内投资规模”，高于今年的7350亿元，能充分发挥中央资金引导作用，激发全社会投资活力。此外，会议还提出“优化实施‘两重’项目，优化地方专项债用途管理，继续发挥新型政策性金融工具作用，有效激发民间投资活力”等举措。
统一大市场：反内卷
会议将“制定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条例，深入整治‘内卷式’竞争”列为改革攻坚任务之首，充分说明其对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作用。
建立统一的市场基础制度规则。会议提及“制定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条例”，意味着将对相关事项作出全面系统的规范。此外提及“加强重点城市群协调联动，深化跨行政区合作”，说明要进一步优化区域分工、整合资源优势。当前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稳步推进，2025年前三季度，社会物流总费用约14.2万亿元，与GDP的比率约14%，较去年同期下降约0.1个百分点。1-11月，全国省际贸易销售额占全国销售收入的比重已达41.1%，较上年同期提高0.8个百分点；10月，跨省跨区交易电量1261亿千瓦时，同比增长16.2%。在产权保护、市场准入、资质认定、招标投标、政府采购等关键领域推进规则统一，特别是会议提及“规范税收优惠、财政补贴政策”，能有效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壁垒，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提升资源配置的效率。
构建“优质优价、良性竞争”的市场秩序，是整治“内卷式”竞争的核心要求之一。合理的价格机制是市场竞争机制发挥作用的前提和基础，当前整治“内卷式”竞争已初见成效，2025年1-10月生物基化学纤维制造行业利润同比增长61.2%、石墨及碳素制品制造行业利润同比增长77.7%；2025年6月，多晶硅价格不足4万元/吨，今年11月回升至5.3万元/吨。本轮产能治理强调政府、行业、企业协同发力，通过提高环保、技术、能耗等标准引领产业转型升级，引导企业从“卷价格”变成“优价值”，加快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迈进。范围既覆盖钢铁、化工等传统行业，也延伸至新能源汽车、光伏等新兴产业。
产业和科技：创新驱动
“坚持创新驱动，加紧培育壮大新动能”。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新一轮科技革命带来的是更加激烈的科技竞争，谁走好了科技创新这步先手棋，谁就能占领先机、赢得优势。科技创新能够催生新动能，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具体来看：
一是要一体推进教育科技人才发展。人才是科技发展的核心要素资源。2024年我国研发人员总量世界第一。基础研究人才队伍由2021年的47.2万人年增长到2023年的57.5万人年。2024年，我国高被引科学家达到1405人次，比2021年增长了50%，占全世界的五分之一。我国每年培养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专业毕业生超过500万人，人才红利不断强化。
二是会议明确建设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三大国际科技创新中心，旨在构建定位清晰、优势互补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协同体系。区域协调发展，可以提升科技成果的转化效率和比重。例如，京津中关村科技城作为京津冀协同发展的重点平台，2024年税收同比增长51.3%，规上工业产值增长62%。
三是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实施新一轮重点产业链高质量发展行动”、“深化拓展‘人工智能+’”，指明了产业创新的核心路径，即以“人工智能+”行动赋能千行百业，拓展数字技术应用场景，推进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快数实融合。“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完善新兴领域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制定服务业扩能提质行动方案”、“创新科技金融服务”从多维度保障科技创新的快速发展。
房地产：新模式和好房子
控增量、优供给，改善供需格局。截至2025年10月，全国房地产库存（包括现房、在建及土地三个层次）总量约为56亿平方米。化解库存需从供给与需求两端协同发力，对于库存状态良好的城市需要盘活存量项目，加快已供应未动工的住宅用地的开发；部分供大于求城市需要结合实际情况控制土地供应。同时结合城市更新盘活核心区存量土地，有效调整供需格局。收购存量商品房重点用于保障性住房，去库存的同时，加大保障性住房供给，使居民住有所居。
加快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完善商品房开发、融资、销售等基础制度。开发方面，完善从获取土地到施工过程中，相关制度的全流程。夯实项目公司与房企总部之间的法律责任，不得提前抽取项目资金与分红，从制度上保障项目交付和购房者权益。融资方面，推行融资协调机制与“白名单”制度，据住建部及各地政府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10月11日，全国商品房项目“白名单”累计审批贷款规模已超7万亿元。新模式下，融资主要依靠开发贷和个人住房贷款。销售方面，一是现房销售试点扩大。2025年1-10月全国现售商品房占比已提升至35%，较2024年同期增长了5个百分点。二是强化预售资金监管。对于仍采用预售的项目，各地严格执行预售资金监管新规，降低商品房项目交付风险。
“好房子”有助于优化供给结构，提高市场上商品房的产品力、稳定房价。“好房子”建设聚焦“安全、舒适、绿色、智慧”四大维度，新的住宅项目国家标准已于2025年5月1日生效，为“好房子”建设提供了技术依据和规范。高品质项目去化更快，可以引领行业从“高周转”向高品质、高质量发展主动转型。也可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激活改善型需求，为市场注入新动力。
风险提示：对政策理解存在偏差，全球经济超预期波动，地缘政治风险，全球经贸摩擦，海外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等风险。
(本文作者介绍：国海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中国证券业协会首席经济学家专业委员会委员，出版学术畅销书《房地产周期》（人民出版社）、《全球房地产》（中信出版社）。)
